寒崖

我的童年生活在贫困里，那时候物质匮乏，肉只有在春节才有得吃。每一家买的肉都不多，如何把不多的肉吃得长久而丰富是对每一个家庭主妇的严峻考验。

家里孩子多，煎、炒、炸对我家来说，都很奢侈，为了让孩子们的食物不寒酸，母亲独创了新吃法：吃意。

母亲最常做的是“前程似锦”——这是父亲给家里做的一种杂菜取的名字。食材用自己种的萝卜、白菜、芹菜、菠菜；自己发的豆芽；自己做的豆腐、粉条；山上采来晒干的黄花菜、田埂地头野生的荠菜。萝卜洗净切块，芹菜洗净切段，白菜掰开洗净，菠菜、荠菜洗净，豆腐切成块，粉条、黄花菜泡发。

待这些准备好，再去准备主料：一点点肉做馅的饺子。不同的是，母亲在部分饺子里包了一分两分的硬币。

接下来，母亲洗了个姜，切成片，洗两根葱切成段。锅内加油，爆香姜，投入葱，把萝卜豆芽放进去先炒，之后下入豆腐、黄花菜，放足够的水，慢慢地煮，等快好的时候，把包好的饺子、粉条、菠菜和黄花菜放进去，待煮好后，便给我们每人盛一碗。

我们边吃边听父亲像老师那样给我们讲课，他说黄豆芽像如意，大家吃了后会“事事如意”；荠菜，音似“聚财”，寓意下一年有钱，不用过穷日子了；芹菜音与“勤快”相近，美好的愿望需要靠自己勤劳的双手获得，父亲让我们不要偷懒；加入黄花菜是希望我们珍惜花样年华，不要让时光白白流逝。最后，父亲希望我们要勇于追求自己的梦想，不惧困难，不畏挫折，所以，他给这个菜取了个寄托希望的名字——前程似锦，期望孩子们都有似锦的前程。

对于父亲的道理，当时我们还不是很懂。最开心的是看谁吃到包钱的饺子多，谁吃的钱数多。吃到钱的话，就可以开心好久。

多年后，我们都长大成人了，我跟母亲聊起当年的“前程似锦”，母亲说，那时候家里人口多，地里产的不够吃，只能想尽办法凑食物。全部吃饺子，吃不起，就用杂菜凑，连野菜都成了过年吃的东西，“在饺子里面包了一些硬币，逗你们开心。”母亲说这话的时候，嘴角往上扬，有些得意。

山珍海味也好，大鱼大肉也罢，都不及母亲做的那碗杂菜带给我们的快乐多。在那份普通食材做成的杂菜里，包含了母亲对我们深深的爱，父亲对我们殷殷的期望。